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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丁逝世七百年吴功青尤利西斯寓言无家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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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丁·阿利吉耶里(-.9.14)尤利西斯回家是西方文明的经典主题。从维吉尔到乔伊斯,无数的诗人与学者都对这一主题进行了诠释与再创作。在《地狱篇》第二十六歌,但丁将尤利西斯置于地狱第八圈的第八恶囊(Malebolge)中,并借罪人的自白呈现出他的命运:在攻陷特洛伊城之后,尤利西斯继续向西游历航行,最终葬身于大海。尤利西斯的自述与希腊史诗的记载大相径庭。在《奥德修斯》(即尤利西斯)中,尤利西斯经过十年的艰苦跋涉回到家乡伊塔卡,杀死潘奈洛佩的求婚者,与妻儿幸福的团聚。但在但丁笔下,尤利西斯不仅没有回家,而且惨死他乡。但丁对尤利西斯命运的改写,堪称西方文学史与思想史上的重大事件;尤利西斯的形象及其寓意,成为无数学者持续关心的问题。但长期以来,学界对尤利西斯的评价两极分化:一派(Buti)诉诸基督教传统,坚持尤利西斯的形象是对亚当骄傲之罪的隐喻,海难是对其罪性的惩罚;另一派则认为尤利西斯无罪(Fubuni),是一位具有豪迈德性的英雄(Benvenuto)。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学者看到,但丁对尤利西斯的评价是双重的:他既肯定尤利西斯求知进取的现代面向,又认定他犯下了骄傲之罪。尤利西斯身上的双重面向,折射出但丁对现代性既期待又恐惧犹疑的矛盾态度。

尤利西斯的形象与身份自可以从修辞学、诗学等角度得到不断的解读,但对我们而言,始终要面对这样一个基本的问题:但丁为什么要对尤利西斯命运进行改写?诚然,尤利西斯的现代性从根本上表现为他对未知世界的探索和体验的热情,但问题在于,尤利西斯为什么不像荷马笔下的尤利西斯那样,在经过重重艰险以后回家,而是固执地离开了家?从回家到离家,尤利西斯的探险反映出什么样的精神冲动?这种对家庭的拒绝与反叛,又如何与他的现代性面向相连?种种疑问,要求我们更为仔细地检讨《地狱篇》二十六歌的文本及其思想史背景,以离家与回家为线索,勾连出但丁与现代性的关系。

古斯塔夫·多雷(GustaveDoré)绘《地狱篇》二十六歌插图古代和基督教传统中的家众所周知,在希腊罗马的政治传统与道德生活中,家庭占据着重要的位置。古希腊人推崇家庭,将家庭视作生命的源头与终点,以及生命意义的依归。尤利西斯在十年战争和十年的漂泊之后回到伊塔卡,深刻表现出希腊人渴望回家的精神冲动。在《安提戈涅》(Antigone)中,家庭被认为是先于城邦的首要存在,有着比政治更为根本的意义。在城邦和家庭出现冲突之际,安提戈涅宁愿选择家庭;而选择城邦而枉顾家庭的克瑞翁,连同他的整个城邦陷入了悲剧。罗马人对家庭的重视较希腊人有过之而无不及。一方面,罗马人发扬了古典政治传统中自然秩序的观念,将家庭视作自然的共同体。在《论义务》(Deofficiis)中,西塞罗就将家庭比作“城邦的开端,共和的温床”。另一方面,罗马人又通过家神崇拜的宗教仪式与婚姻嫁娶、财产处置的法律规定,确立了以“家父权”(patriapotestas)为中心的家庭关系。在《埃涅阿斯纪》中,埃涅阿斯在特洛伊城陷落时仍拼命守护自己的家神,带走自己的父亲。可以说,相比于希腊史诗中的英雄,罗马神话中的英雄最突出的德性就是对父亲、家庭和祖国的恭敬(Pietas)。

安提戈涅在其兄长、反叛城邦的波吕尼刻斯的尸体前家庭虽然在古代神话和日常生活中占据根本的位置,但始终面临着哲学的威胁。苏格拉底作为城邦的“牛虻”,最喜爱的事情是和公民交谈,提升他们的德性。但对于妻儿,苏格拉底却不甚关心。苏格拉底在临死前长时间和朋友盘桓,却让妻子早早地退场回家。对他而言,哲学具有更为根本的意义。哲学与家庭的张力在柏拉图的作品中则体现得更为充分。柏拉图相信,在政治生活中,家庭所代表的私人利益与城邦整体的公共利益是有内在冲突的。不同于安提戈涅,在柏拉图的理想城邦中,护卫者不允许拥有家庭。更重要的是,哲学生活的本质是沉思,而沉思是一个人的、自足的生活,因此内在地和家庭生活相抵触。就此而言,哲学是反家庭的。

苏格拉底的妻子和他告别柏拉图对家庭观念的否定根本上源于他对人的再定义。在柏拉图看来,相比于身体,灵魂才是人更古老、更根本的自然,生命的来源、德性的养成与幸福的获得最终都系于灵魂。灵魂是永恒的,它原本在天上,后来跌落人间,和我们的身体结合,失去了记忆。我们的灵魂越是和身体紧密结合,越是陷入到身体性的欲望中,对生前的记忆就越少。为此,柏拉图才会在《斐多》(Phaedo)中说:既然死亡的本质是灵魂和身体的分离,而哲学要做的是让灵魂不断摆脱身体的影响,净化自身,那么哲学不过就是对于死亡的练习。我们必须通过灵魂的净化,不断回忆起自身,回转到理念世界中,犹如尤利西斯回到伊塔卡。普罗提诺在《九章集》(Enneads)中甚至断言,当灵魂上升到卓越的状态时,对于家人和母邦的记忆将被灵魂遗忘;作为生命来源的家庭非但不再是价值的依归,反而是某种来自可感世界的“不定”(τπειρον)。至此,灵魂的归家取代身体的归家,成为西方人的精神追求,家庭的自然意义随之被消解。柏拉图式灵魂归家的内在进路最终被奥古斯丁所继承和发扬。在基督教的语境下,奥古斯丁坚持了对尘世生活与友爱关系的贬抑;但是通过对婚姻与家庭的再定义,奥古斯丁又重新挽回了家庭关系,在救赎历史中为它安置了必要的位置。对奥古斯丁而言,上帝才是人真正的家。初人亚当原本居住在上帝的家园之中,但由于原罪被逐出乐园,失去了上帝之家,成为无家可归的羁旅者(Viator)。人要做的,是循着灵魂转向的皈依之路,经过漫长的“尤利西斯之旅”,回到上帝之家。只有在上帝之家,而非自然的家庭中,人才能获得真正的拯救和永恒的安宁。比如,在《忏悔录》(Confessiones)第三卷,奥古斯丁详细地描述了他沉沦于摩尼教的宣教时,母亲莫妮卡的劬劳与努力。莫妮卡并非伤感于奥古斯丁对罗马传统风俗的违逆,而是为他背弃信仰与教会而痛哭,“远过于母亲痛哭死去的子女”。在基督徒看来,拒绝归信教会就丧失了救赎的可能,就意味着灵魂和精神的死亡。相比于身体的湮灭,灵魂的死亡引起莫妮卡更深的哀伤。对基督徒而言,教会的团契而非自然的家庭才是人生命的依归。

奥古斯丁和母亲然而,奥古斯丁无意于彻底瓦解家庭。作为一个罗马人,他仍试图在基督教的总体原则下,捍卫家庭的意义。奥古斯丁认为,《圣经》默认了婚姻和家庭的存在,家庭的形成是人社会性的突出体现:上帝看亚当孤身一人,取其肋骨而造夏娃,然后让他们连为一体。婚姻,是上帝认可的圣事;家庭,是由婚姻衍生出来的神圣存在。为此,即便以上帝为家的基督徒,在尘世也应该且能够有自己的家。婚姻是两个基督徒基于上帝的内在结合,而非希腊罗马传统中两个家神或家庭的结合(参考孙帅:《自然与团契:奥古斯丁婚姻家庭学说研究》,上海三联书店,年)。罗马传统的婚姻嫁娶预设了家庭关系的先行存在,夫妇的结合并不意味着新家庭的出现。但是在奥古斯丁的改造下,婚姻是两个陌生个体摆脱旧身份在上帝之中的结合,因此这种去自然的结合本身就是新家庭的开端;基督徒在家庭中结合成了小团契,婚姻被称作“圣事”(Sacramentum)。而婚姻之好不仅体现在符号化的圣事本身,也在于基督徒在家庭中有利于矫正自身之罪,最终向教会汇合。奥古斯丁对婚姻与家庭神圣性的论述,部分保留了古典文明中家庭的价值,使得中世纪的人可以将家庭生活和神圣敬拜结合起来,以夫妇之“爱”(Caritas)为开端,逐步推进信仰和正义。既然如此,但丁笔下的尤利西斯为何不将家庭作为归宿或阶梯,而非要固执地离家呢?

作为“圣事”的婚姻尤利西斯的离家与生命的依归有一点需要明确:但丁笔下的尤利西斯,不是荷马笔下的奥德修斯,而是他根据西塞罗、贺拉斯、塞涅卡等罗马作家的作品再创造的角色,寓指了中世纪晚期和现代夹角下的新人类。他之所以如此决绝地离家,是因为家庭的自然意义对尤利西斯来说已经丧失。在《地狱篇》第二十六歌中,尤利西斯坦言,“对我儿子的慈爱,对年老的父亲的孝心以及会使潘奈洛佩喜悦的应有的恩爱,都不能战胜我……的热情(nédolcezzadifiglio,nélapietadelvecchiopadre,néldebitoamore…vincerpoterodentroamelardore)”。慈爱、孝心与恩爱是古典自然家庭中最重要的三种情感,分别指向后代、长辈与同辈,三者通过心灵的内在延展确保着自然家庭的传承与连续。但此刻,这三种情感突然全都失效了,它们所搭建起的意义空间在尤利西斯身上无处可见。随之而来,家庭的神圣性在尤利西斯这里亦荡然无存。神圣的家庭,似乎越来越成为一种桎梏,无法安顿人躁动不安的内心。为此,尤利西斯决绝地离家,力图在家庭之外寻求生命的依归。

于是,尤利西斯拒绝回家,而是与“一小伙没有离弃他的伙伴”继续驶向又深又阔的大海。“大海”的意象,指向家庭之外的世界,意味着无秩序、动荡与危险。“大海”既是自然意义上的,象征着未知又充满风险的地理空间;也是社会意义上的,象征着现代社会的动荡与不安。尤利西斯与他的伙伴在大海上艰难地航行,深刻地预示着现代人在自然世界与社会风暴中的剧烈动荡。

尤利西斯与塞壬然而,对于尤利西斯而言,家庭之外的自然世界与社会,恰恰构成了他离家的根本动力。动荡不安的大海,恰恰是人类向往的新世界。尤利西斯渴望家庭之外的新世界,是因为“渴望阅历世界(devniredelmondoesperto)”,“体验人类的罪恶和美德的热情(deliviziumaniedelvalore)”胜过了家庭中自然情感的约束。阅历与体验是一种现代的主体性感受,带来的是感官的新鲜刺激。对新奇感的热衷与追求则反过来印证出,家庭生活给尤利西斯带来的厌倦。现代人希望阅历与体验,无论对象是美德还是罪恶,体验本身是第一位的,而内容却退居其次。在古代和中世纪,人被禁止作恶;可现在的尤利西斯,却渴望拥有对罪恶的体验。这种体验罪恶的热情,危及了传统的德性,也进一步凸显了现代自然世界和社会的巨大不安。促使尤利西斯前进的动力不仅是体验,还在于认识。当他到达作为界碑的直布罗陀海峡时,尤利西斯并未折返回家,而是要继续航行。但丁在第二十六歌中借助尤利西斯鼓励同伴的讲辞,给出了他离家远行的第二个理由——求知。“现在我们的残余的生命已经这样短促,你们不要不肯利用它去认识太阳背后的无人的世界。细想一想你们的来源吧:你们生来不是为像兽类一般活着,而是为追求美德和知识(dinostrisensich’èdelrimanentenonvogliatenegarlesperenza,diretroalsol,delmondosanzagente.Consideratelavostrasemenzaattinonfosteavi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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